江亖。

当断不断 必受其乱。

【魔道|曦澄】一身孤注掷温柔 清和月第四

  原著向甥舅亲情向双杰友情向 

 

  主曦澄副桑仪忘羡追凌 

 

  HE私设如山ooc注意避雷 

 

  未授权严禁转载抄袭 

 

  (一) 

 

  魏无羡被蓝忘机抱着进了春莺红尘,赫云若的靛衣已经有些散了,还有的地方可能不小心被勾破了,只好紧紧拽住魏无羡的外衣。 

 

  白四被顾十六喂了个葡萄,问道:“刚才发生什么了啊?阿顾阿顾,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啊?” 

 

  顾十六笑了,露出一对小巧的虎牙,道:“没什么事,这是老聂特地从西域带来的,我想着你喜欢吃甜的,就跟他要了一些,我还带了些糖果蜜饯,待会给你吃。” 

 

  白四的脸微红,羞涩的点了点头。 

 

  江澄拿起桌上一个葡萄塞到嘴里,又吐出来:“呸呸呸!酸死了!真酸!” 

 

  蓝曦臣连忙给江澄递水,带些讨好的颜色道:“喝水,晚吟为什么忽然不开心了?” 

 

  江澄的唇动了动,终究没说出口,瞪他一眼,对千映灯道:“赶紧开幕!这戏还听不听了?!” 

 

  沉默了许久的聂怀桑随口附和了一声,道:“赫云若妹妹的事情待会再说,聂家的客在这等着呢,我总不能让这些客人都等着你们吧?这可是蓝家家主、江家家主、含光君、蓝家二太太都在这呢。” 

 

  千映灯的眼珠子一溜溜的转,为难道:“这……本来演出的就是赫云若,可这眼下的情况各位爷也看到了,云若这个状态怎么演戏嘛,要不……顾大爷!顾大爷您来顶一下?!” 

 

  顾十六微笑的看着千映灯。 

 

  当初顾十六沿街乞讨来了清河,来到春莺红尘来唱戏,因为一场戏词明明是写错了,顾十六与她争辩,她便将顾十六的腰腹着实打了几十板子,差点把内脏给打出来。又过了段时间,还把顾十六给赶出了春莺红尘。 

 

  后来顾十六去了别的戏苑,千映灯凭着人脉关系给他一直穿小鞋,还找由头让他跪着将春莺红尘的地板用手擦干净。 

 

  顾十六脑子里闪过几个画面,眼中略过冰冷,歪头道:“我上次怎么没杀了你呢……都把蜡滴到你嗓子里了呢,这辈子都不能唱你最喜欢的戏了吧……” 

 

  千映灯笑容仍然挂在脸上,道:“顾大爷,顾大爷……我得罪不起云梦姑苏清河三家啊……” 

 

  顾十六挑眉:“我顾深一向仗义,这样,你去把戏台用舌头舔干净,我待会就去唱。” 

 

  千映灯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白了白,哈腰倒退走了道:“好嘞,灯嫂这就去!” 

 

  白四闻言勃然色变,拉着顾十六的袖子,近乎哀求的说道:“你别,你别这么为难人家,人家多不容易啊……” 

 

  聂怀桑的嘴角抽了抽,刚想告诉白四,顾十六也不容易,顾十六却抢先道:“莫要叱咄我,我错了我错了,我开玩笑的!别这么凶我!吃葡萄吗?” 

 

  白四听到“开玩笑”三个字才收住表情,温声道:“莫要再开这样的玩笑了。” 

 

  聂怀桑蹙眉:“你怎么不告诉他?” 

 

  顾十六漫不经心的压低声音回答道:“没必要。我去换衣裳了,好好照顾他。” 

 

  江澄看向聂怀桑,随口问道:“你夫人呢?” 

 

  聂怀桑摇着折扇:“肚子疼,在家里哼哼唧唧呢,我也舍不得他老是出来折腾,在家里待着就好,让我看完戏回去讲给他听。” 

 

  蓝曦臣趁机哄江澄:“晚吟若是不喜欢看戏,我们也回家去,你陪我好好腻歪一天。” 

 

  江澄大怒,骂道:“滚滚滚,我喜欢看戏,我喜欢听顾十六的《满江红》你听听你吹的什么玩意,你离我远点,找那个赫云若多聊聊天!” 

 

  顾十六噗嗤一声笑出来,路过蓝曦臣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在暗示着什么。 

 

  蓝曦臣蹙眉,就此作罢,只是眼神时不时向江澄瞟去,最后戳了戳聂怀桑:“怀桑……晚吟为何忽然如此对我……我做错什么了吗?” 

 

  聂怀桑一展折扇,笑意浅浅:“曦臣哥哥,这江宗主怎么对你的我不知道,不过我记得我家小景儿生气可是要哄的,你看……” 

 

  蓝曦臣恍然大悟,连忙作揖道谢。 

 

  江澄本就生气,忽然看见千映灯居然趴在戏台上舔着地板,恶心得干呕了好几下,胃里翻江倒海,适应了一会后便对顾十六道:“你他妈的好恶心,你不觉得恶心我还觉得恶心,你让她停下吧。” 

 

  顾十六慢悠悠道:“待会我还要拿她的舌头擦鞋。” 

 

  江澄恶心得浑身难受,这句话更是刺激得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而恢复了一点血色赫云若面色如常的轻轻道:“师父,放过千娘娘吧。” 

 

  顾十六看了看赫云若,面不改色:“那你替她舔?” 

 

  赫云若立马闭嘴。 

 

  江澄实在忍受不了,捂着嘴跑到了春莺红尘的门外,狠狠吐在了门旁种的柳树下,半晌才恢复过来。 

 

  缓了口气,江澄揩了揩嘴角边的污渍,抬眼却看到一群躲在墙根下哆嗦的几个孩子。 

 

  衣裳都是破破烂烂的,头发里、脸上都是污泥,抱着从树上脱落下的树皮在小心翼翼的啃着,仿佛树皮是什么不可多得的美味一般珍惜。 

 

  一个破衣人抱着这几个孩子,看见了江澄,便放下孩子爬了过去。 

 

  江澄一动不动的看着。 

 

  那个破衣人爬到了江澄身边,头发散乱全是泥巴,看不清男女,拿麻袋破布勉强把身子遮了起来,腿上好像有几个已经感染恶化的伤口,把手弯起来做出讨要的手势,枯槁的面容以及渴望的眼神都让他有片刻失神。 

 

  戏苑歌舞飨宴,有人为情所困,有人因恨而痛,忽然都比不上眼前最真实最鲜血淋漓的人间疾苦。 

 

  欢笑莺燕,丝竹管弦,而一墙之隔的是连饭都吃不饱的人在啃树皮,在磕头求食,在污沼中过一天算一天。 

 

  这便是人间。 

 

  江澄咬紧牙关,冷冷道:“我不会给你任何钱财或者食物,你想都不要想!!” 

 

  那破衣人愕然,平时要么就是施舍,要么就是挥手打发,第一次见到江澄这样说的人,一时没了动作。 

 

  须臾,破衣人落寞的想转身回去,江澄又冷冷道:“来我这当打杂的,我会治你的腿,费用从劳务里扣除,等付清,以后自己做的劳务就全是自己的。” 

 

  破衣人倏然张大眼睛,哭着喊道:“谢谢恩公……谢谢恩公……”是一个沙哑的声音,却能清晰感受到声音的柔软,是个女人。 

 

  江澄嗤笑:“谁是你恩公,我看你可怜罢了,收起你这副恶心的样子,真令人反胃,若你敢偷懒,我便一紫电将你打死。”话毕,转身便走,只是步子放慢了些。 

 

  破衣人抱起孩子,跟在江澄的身后,走了很久才说:“恩公,我的孩子好几天没吃上像样的东西了……” 

 

  江澄掏了银两砸向他:“从你劳务里扣!” 

 

  砸的力气很轻,破衣人轻易便接住了,又见江澄拿了一块玉佩给他:“自己滚去莲花坞,路知道怎么走吧?拿着玉佩跟我女儿说是我让你来的。拿着钱洗个澡收拾一下,你这副鬼样子,怕是别人知道你是江氏的杂役,要戳我脊梁骨,说我虐仆。” 

 

  破衣人庄重收下,看着江澄反方向离去,向江澄的方向叩了三个响头,满眼泪光:“元燕拜谢恩公!!” 

 

  江澄死也想不到,这次的善良,赎了他以后一次最最放不下的心结。 

 

  …… 

 

  江澄回到春莺红尘里,蓝曦臣立马端了荔枝过来:“晚吟!尝尝这个,很甜的。” 

 

  江澄早就没了刚才的醋劲和恶心劲,对蓝曦臣喊:“蓝涣。” 

 

  蓝曦臣歪头笑:“晚吟唤我作甚?要我帮忙剥荔枝吗?” 

 

  江澄本到了嘴边的“不用了”变成了“好”,然后点点头,道:“蓝涣,谢谢。” 

 

  戏开场了。 

 

  顾十六一身红衣翩翩,妆容精致,一腔正嗓简直是人间绝唱,悲恸时婉转低沉,壮志时豪迈高昂,将“金蝉”这个角色十分的狡黠演出了二十分的灵动。 

 

  白四满心欢喜的托腮听着,情到浓处还会弯起嘴角,跟着调子哼唱,显然是熟悉极了,不知听过了多少遍,最可能是顾十六不知在他面前唱过多少遍。《满江红》可不好唱,想来顾十六唱一遍可很费嗓子呢。 

 

  聂怀桑轻摇折扇,笑着想,顾十六确实是那种只要白四喜欢,便把真心挖出来给白四当下酒菜的人。 

 

  也是那种别人吐了口唾沫给他,他以后便要砍人舌头下来的那种人。 

 

  爱得连绵,恨得透彻。 

 

  他记得顾十六曾非常淡然的说,他只有白四了。 

 

  顾十六对白四的感情不知是什么,说爱太深刻,说友太浅薄,说亲不亲昵,说疏却似亲,就像《满江红》故事里讲的金蝉和顾则笑,明明情至如此,却偏偏两不相许。 

 

  明明轰轰烈烈,却如朝夕交替,平淡如一。 

 

  但不管怎么样,他都可以表达出最真实的自己,用自己最真实的面貌,去全心全意爱那个人。 

 

  聂怀桑拈起酒杯,拿出一个验毒的小棒子搅了搅,方才浅浅啜一口。 

 

  ——挺羡慕他的。 

 

  江澄垂眸假寐。 

 

  一旁的忘羡二人早就在忘我的亲昵了,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末了江澄还听见魏无羡一句:“待会我们到阁楼上……” 

 

  蓝忘机红着脸点头。 

 

  ……呸!丢人! 

 

  倒是最应该有反应的千映灯和赫云若没有什么表情,千映灯神色如常的拍了拍赫云若的肩膀,对她道:“刚吓死我了,还好蓝宗主手快把你接住了,你刚刚那脸色就跟死了好几年似的。” 

 

  赫云若:“……” 

 

  (二) 

 

  戏曲唱罢,顾十六坐到白四身边,白四道:“以后再凶人家老板娘,我可就就记你的仇,不理你了。” 

 

  顾十六扶住白四笑吟吟道:“不会了不会了,你坐着,我先给你弄个杏子吃。” 

 

  江澄问聂怀桑:“这白四比顾十六大多少岁?” 

 

  “大七岁吧。” 

 

  江澄支着脑袋,眼波流转,蓝曦臣盯着他一会,狐疑道:“晚吟,你那玉佩呢?” 

 

  江澄道:“刚才看到一个杂役,看他可怜,让他去莲花坞做事了,玉佩是凭证,不然他进不去。” 

 

  蓝曦臣更疑惑了:“她要是拿着玉佩跑了怎么办?” 

 

  “一个乞丐掀不起多大风浪,别瞎操心了。”江澄知道蓝曦臣在担心什么,可此时正心烦意乱,根本不想多事,大手一挥止了话题,随口道,“顾十六戏唱得不错。” 

 

  蓝曦臣一愣,声音哑了哑,缓缓道:“着实不错。” 

 

  千映灯懒得听他们聊东聊西,谄媚的掐着嗓子上前,轻轻道:“各位爷看高兴了?我们这若儿有事求各位爷帮忙,有没有兴趣……” 

 

  顾十六仿佛很感兴趣般转过身子来看着两人,忘羡二人也停下动作,准备认真听着赫云若接下来的话。 

 

  然后赫云若讲述了一个烂俗的自己在一次天净寺祈福,遇见一个名叫普善的俊秀和尚,然后如何动心自己如何追求如何被拒绝如何伤心欲死的故事。 

 

  所有人都无语了。 

 

  魏无羡沉默了很久,问了一下蓝忘机:“二哥哥,你先祖蓝安是和尚吧。” 

 

  蓝忘机:“嗯。禅师。” 

 

  魏无羡又沉吟片刻,道:“看来你祖先心还不够静,不然就不会有你了。” 

 

  蓝忘机蓝曦臣:“……” 

 

  魏无羡认真道:“若二哥哥你是个和尚,你的心铁定也是不静的!” 

 

  也不知道是因为谁……始作俑者居然在义正言辞的批判他。 

 

  魏无羡自说自话:“姑娘你也是个痴情人,要不领着我们去天净寺看一看,能不能把人说服了。” 

 

  江澄瞪他道:“人家一个和尚,你非要把人说还俗,你揣的什么心思?” 

 

  魏无羡不服气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江澄冷笑:“轮得到你这个管尸体的管了?” 

 

  魏无羡心碎捂胸口,趴到蓝忘机怀里:“二哥哥,江澄什么时候学得这么牙尖嘴利了,肯定和蓝大哥……唔唔……”蓝忘机忍无可忍的堵住了魏无羡的嘴,然后把他按在怀里施了禁言术。 

 

  蓝曦臣微笑:“忘机如果不想再待在这可以先回去。” 

 

  蓝忘机如蒙大赦,飞快的卷着魏无羡离开了。 

 

  聂怀桑抿了抿嘴,折扇一收,手背到身后,踱起步子:“云若姑娘也是个痴情人,不如我们去天净寺看一看,再做定论。” 

 

  江澄瞥了一眼聂怀桑这个无利不起早的人,不知道他葫芦里又卖什么药,淡淡推脱:“我就不去了。上次我带来的白刃青獠刀还没调查完,还望聂宗主容我把正事办完。” 

 

  千映灯见几人也只有聂怀桑有帮忙的意思,白四也有心疼的神色,把赫云若往二人身边推了推,让赫云若再哭惨一点。 

 

  白四很有礼貌的对赫云若行了个礼,温声道:“云若姑娘,在下很同情您的处境,要不带我去天净寺看上一看?我去劝劝那个僧人。” 

 

  顾十六满头黑线的拉住白四,一想到开口阻拦一定又要被训,只好咬牙切齿道:“我陪你去吧。” 

 

  白四浑然没察觉他话里的气愤,笑意盈盈的转身道:“各位一起罢,多些人有些气势。” 

 

  江澄默默在心里给普善和尚点了根蜡,又明白了顾十六话语里那句“白四善良得是非不分”的意思。 

 

  这根本就是胡闹啊! 

 

  此时也不知为何,还没走远的魏无羡折了回来,在门外远远喊了一句:“明日下午一起哈!天净寺门口不见不散!江澄你要是不来我就把你小时候干的糗事都抖给泽芜君!唔……蓝二哥哥我们回家再说!” 

 

  江澄心里骂了魏无羡无数遍,又有点心疼普善,却是面不改色道:“嗯云若姑娘还真是可怜,这样,明日下午一起去罢。” 

 

  蓝曦臣轻笑,道:“那我陪江宗主一道,云若姑娘切记,莫要太勉强他了。” 

 

  江澄脸色发青,这他妈叫什么事啊,几个忙得要团团转的人跑去给人家说媒?还是给和尚?? 

 

  蓝曦臣察觉出江澄的不快,和颜悦色对江澄道:“天净寺地下,是迁移过的南阳公主墓。” 

 

  江澄瞬间打了个激灵,道:“原来如此,我们悄悄去地底下看看找找南阳公主墓的线索,看看有什么能……”声音忽然淡了淡,江澄的上扬的声调忽然低下去,“嗯,明日定要多看看。” 

 

  蓝曦臣不着痕迹的将手虚虚揽住江澄的腰,江澄瞪了他好几眼,他才堪堪放开。 

 

  江澄拿胳膊肘捅他:“蓝涣!” 

 

  蓝曦臣笑嘻嘻:“阿澄。” 

 

  江澄怔了怔,这好像是蓝曦臣第一次这样叫他名字,便冷了声音,勾唇:“阿涣?真是傻子……” 

 

  那边聂怀桑末了倒是摇了摇头:“这几天实在抽不开身,我还是待在家里得好,顺便江宗主可以把白刃青獠刀交给我,我来帮您调查。” 

 

  江澄冷笑,意味不明的说:“聂宗主座下的顾十六戏演的真好,可谓是上梁正下梁直,不愧金仙督多年对手。” 

 

  一暗指聂怀桑和金光瑶是一路的不正货色,二指二人客卿顾十六薛洋四人都是演技精湛的主儿,专门做戏给人看,三便是骂聂怀桑装到如此还要装,简直是厚颜无耻。 

 

  江澄嫉恶如仇,说出的这种话自然是狠毒至极。 

 

  聂怀桑那副任人揉捏温软可亲的嘴脸可真是令江澄越发不快。 

 

  江澄本以为聂怀桑会笑嘻嘻打马虎眼,却听聂怀桑道:“江宗主,你根本不会明白。” 

 

  你就算受过最苦的痛,你也没有在泥潭里打滚小指碾断,也没有嘴里唱着华贵的词藻浑身都是被恩客糟践的污浊,你从没有被人间的切肤苦难腌臜脏过,你向来是正直不曾违背本心,你也不属于人间的肮脏。 

 

  聂怀桑温和的一展折扇:“我也不明白,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江澄眯了眯眼,明白他未说出口的话,冷冷道:“你也不明白,我知污浊,却不涉污浊。就算我受尽苦磨,我永远也不会变成你们这样。” 

 

  江澄劈头盖脸来的直白的话让顾十六恶向胆边生,怒骂道:“也就白四这种傻……”顾十六看了看身边的白四,道,“也就白四能不涉污浊,你别太自视清高了,我先带他回去了,你们接着看戏吧。” 

 

  江澄低低笑了一声:“我先走了,你们和蓝宗主一起回去吧,白刃青獠刀我们自己调查就行,免得明明先行不义之事的人倒打一耙振振有词,我有事先去找个朋友。” 

 

  聂怀桑拱手:“恭送江宗主。” 

 

  …… 

 

  江澄躲在房间里,召了昆仑盏出来,与元非对话。 

 

  江澄还没开口,元非就说:“戏看完了?桌上我给你留了俩自己做的紫色软糕,赶紧吃了,补……补肾气的。” 

 

  江澄也没多想,黑着脸吃着糕点,似乎味道不错,吧唧吧唧了嘴,慢慢说:“南阳公主墓不是在南阳被聂怀桑掘了吗?为什么迁移到了清河?” 

 

  元非思考了一会,诚恳道:“我不知道。” 

 

  “这天下居然有你不知道的事情,真是奇也怪哉。”江澄摸了摸下巴,道,“这一路你这般帮我,等我做完事情,定要找无数金银财宝给你建个拿得出手的道观。” 

 

  元非仿佛笑了一下,声音里不知是讽刺还是自嘲,沙哑又低沉:“好,我记着你欠我了,我不要金银财宝,你给我实现一个愿望,行吗?” 

 

  江澄道:“尽我所能。” 

 

  元非把自己本要说的话吞了下去,深吸了口气,轻声道:“以后再说。我们先聊眼下的,澄澄,你跟聂怀桑撕破脸了吗?” 

 

  江澄疑惑:“你怎么知道的?” 

 

  元非的语气里带着警告:“澄澄,你以后别这么冒失。你手上的血玉只有一半。就在刚刚,我用千里符探查了一下另那半块血玉的方位,它应该是在公主墓的,可是我发现它……它已经不见了。” 

 

  江澄蹙眉:“你怎么早不探??” 

 

  元非的声音徒然拔高:“喂喂喂,我上次帮你收拾了虎妖,还在一次收妖的时候邪气入侵,灵力磨得就那么点,刚恢复过来就探了!假使聂怀桑拿到这半块血玉,用这半块血玉催动他的阴灵印发作,你家那蓝宗主就翘辫子了!!” 

 

  江澄默然,是了,聂怀桑暂时明里暗里还是杀不掉蓝曦臣,如果催动阴灵印……真的没什么办法。 

 

  江澄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是不是……如果不是聂怀桑拿到的呢!他之前一直没拿到,我刚跟他撕破脸没半个时辰,他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拿到了,也许是别人呢!!” 

 

  元非没好气:“别人?别人拿这个有什么……等一下!对!血玉极阴之物,我记得古籍上记载,女尸可以靠血玉复活!!……就是很丑就是了。” 

 

  江澄拍案道:“对……但是现在这不是重点了!!重点是痴情草!!你找到痴情草了吗!” 

 

  元非更没好气了:“找到痴情草有什么用,还需要你的心头……没事当我什么都没说,痴情草我现在算出有点方向,你明天下午去清河不净世的天净寺碰碰运气吧。” 

 

  江澄一顿,颔首道:“多谢。元道长,你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吗?” 

 

  元非嗯了一声,声音好像有点微微颤抖。 

 

  “你……记得每天吃我给你的软糕……很好吃……补肾……” 

 

  “……” 

 

  (三) 

 

  江澄当然没有下午才去天净寺。 

 

  刚拂晓,江澄提着三毒就往天净寺奔,顺道带了两个莲花拨浪鼓揣在怀里准备给蓝曦臣。 

 

  天净寺是个古典的佛寺,藏在山林深处,砖瓦上没有污渍灰尘却爬满青苔,琉璃黄瓦,红砖赤墙,檀香幽幽,绿荫浓郁盖住了诵经念佛的声音,那佛龛上的列列佛像也将阴气镇住了。 

 

  江澄还是感受到阴森森的气息将树林围绕,就像无数亡灵在此嘶叫狂吼,泣诉着惨痛。他顺手拉住了一个扫地僧,问道:“这树林叫什么林?” 

 

  扫地僧被拉住似是有些不忿,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尘,便阴恻恻一笑,缓缓吐出了一句话:“施主,这是不幽林。” 

 

  …… 

 

  江澄进了天净寺,元非便是倚在门边良久的样子,一看见他,弯起一个笑容,挥了挥手:“澄澄,我在这。” 

 

  他与大多数人不同,一直是过耳短发,随性自如,今日却是规规矩矩的束起来,身上穿的也是崭新的黑色鎏金道袍。他伸了个懒腰,揉了揉靠久了的肩膀。 

 

  江澄瞥了他一眼,道:“你道观有钱了?” 

 

  元非笑嘻嘻:“我只是平常穿的差住的差用的差,不代表我不可以穿的好住得好用的好。” 

 

  江澄扯了扯嘴角:“你这绕口令呢?今天魏无羡也来,你看见莫玄羽的脸不会控制不住吧,元道长?” 

 

  元非神色如常的嫌弃:“喂,澄澄,我看起来很像长情的样子吗?我只是喜欢记仇而已。” 

 

  江澄半信半疑的看着他,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紫色软膏,看了看就往江澄嘴里塞,嘴里喃喃道:“没吃早膳吧?多吃点,多吃点。” 

 

  江澄一度怀疑他把自己当成了猪。 

 

  这软糕软糯香甜,入口即化,咽下去之后唇齿间依然流连着依稀的香甜,但好像又一种熟悉的压抑的气息。 

 

  江澄讲软糕吞下去,顺带舔了一下元非指尖粘上的糕点残渣,疑惑道:“你做的?蛮好吃的。” 

 

  元非愣了愣,盯着自己的手看了看,点了点头。 

 

  江澄的步子飞快,身似风荷,穿过了几个厢房,来到众位在做早诵的和尚身后,准备等他们把早诵做完,然后再找人问问这地底下的南阳公主墓的事情。 

 

  前方有一个披着袈裟的和尚打头阵,赤瞳桃花眼,巧鼻白玉面,长眉如柳叶,眼色似刀刃,周身都是冰冷的气场,江澄在脑内默默拿他和蓝忘机对比了一下,大概蓝忘机要真的是和尚也是这样吧。 

 

  如果蓝曦臣是和尚呢……一个温柔的儒雅小僧,半拥袈裟半素衣,一柄长箫月下吟。 

 

  江澄忍不住勾起唇角。 

 

  听他们念叨了一会,江澄转头问元非:“你也是出家人,怎么跟他们不一样?还能喜欢别人?” 

 

  元非面无表情:“我不喜欢这群秃子。不一样?全真派倒是跟他们一样,一堆规矩法度,我又不是全真派的。” 

 

  “你是哪个派的?正一派?” 

 

  “天师府那群人可留不住我这么厉害的人物。”元非嘚瑟道,“我是随心所欲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派。” 

 

  “……” 

 

  元非挠挠头:“正一派也不是都娶亲什么的,其实大多数都是需要斩断淫乱持斋奉戒的,只是有不少火居道士罢了……跟你说这些做什么?你们修真界的人又不用……啊呀其实都是很乱的,我自己跟着我的师父修道罢了,他原来是蓬莱山的人,我也不知道他哪一门派,啊呀随便随便……” 

 

  江澄沉默。 

 

  江澄道:“那你有父母亲人吗?” 

 

  元非想了想:“有一个妹妹,前些日子走丢了,她故意隐匿了气息不让我找到,可能是想走了吧。还有一个侄子,当年我去金家的时候带着他,走的时候他不肯走,现在应该还在金家做门生。” 

 

  “妹妹?你居然还有妹妹?” 

 

  “我妹妹喜欢上了一个穷苦人家的儿子,父母不让她嫁,她就断绝了跟家里的往来,给人家生了几个孩子之后那家人得了瘟疫,除了孩子全死了。她抱着孩子一直流浪,也不肯待在我身边,随她吧。”元非叹气。 

 

  江澄摇头,见着和尚们好像已经结束诵经了,就上去对领头的那个好看的和尚行礼:“这位师傅,请问你们住持在哪?” 

 

  他全然没有自己刚才的冷漠,温和道:“在下就是这里的住持普善。” 

 

  江澄道:“请问这里……这里……”江澄咬咬牙,低声道,“您知道南阳公主墓吗?好像……” 

 

  他道:“小僧普善。之前这里遭了一场大火,老辈与前方丈都在这场大火里圆寂了,小僧当时与几个师弟外出游历不曾回来,幸免于难。……不知为何,寺下多出一个大洞,里头便是南阳公主的尸体和一些皇室的器物,小僧便自作主张,重新把它埋了回去。” 

 

  这到底怎么回事。 

 

  见元非江澄二人沉默,半晌,普善道:“请问二位施主是要调查这南阳公主墓吗?其实它只是移位之格来了而已……” 

 

  须臾间,江澄脑中已盘算好了多种可能,却不想是这样赤裸裸的移位之格,那场大火只是顺带来的劫罢了。这是一种古老的保护墓穴的方式,一旦墓穴有人进入过,就会自动扭曲空间移换位置。 

 

  江澄和元非一同扶额。 

 

  元非轻咳一声缓解尴尬,跟江澄挤眉弄眼了一会,道:“不不不,我们只是顺嘴问一句,其实我们是来捐香火钱的。” 

 

  江澄连忙点头,道:“是的是的,麻烦带我们去功德箱。” 

 

  “……原来如此,二位施主这边请。” 

 

  …… 

 

  在江澄跪在蒲团上要睡着了的时候,元非道:“公主墓里没有那半块血玉,我猜是被别人拿走了。” 

 

  江澄清醒了几分,面不改色道:“那半块血玉只要不在聂怀桑手上就好。” 

 

  元非的眸子暗了暗,点头同意。 

 

  江澄又道:“有痴情草的线索吗?” 

 

  元非叹口气摇头表示没有。 

 

  江澄干笑:“那我们来干嘛的。” 

 

  “捐香火钱的呗。” 

 

  “……” 

 

  江澄干巴巴的睨着元非,良久,刚站起身子,被元非拉住了衣角,狠狠攥在手里。还没有半点松开的意思。他正欲发作,却见元非的眼睛里一片幽深,似波澜不惊的死水,却又好像期待着什么。 

 

  “你真的下定决心了吗?” 

 

  江澄不明白他的意思,又听他涩涩开口:“我这里还有软糕,你多带点吃,每天吃一个,能增长灵力,畅通经脉,摒除杂念……嗯,很厉害的。” 

 

  江澄迟疑了一瞬,道:“多谢。” 

 

  元非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不知是说给江澄听,还是喃喃自语:“没必要这么执着啊,何必要救他呢,他的性命,与你何干……” 

 

  江澄没听清,问道:“什么?” 

 

  元非道:“没什么。” 

 

  …… 

 

  二人一直等到魏无羡他们到来。 

 

  元非猫到房顶上看着他们,江澄大摇大摆的走出来,十分嫌弃道:“等你们很久了,慢死了。” 

 

  魏无羡早就习惯了江澄的语气,自然而然的回怼:“自然不比师妹勤快了。” 

 

  江澄的音调徒然拔高:“姓魏的!你说谁师妹呢!” 

 

  魏无羡故作害怕的躲到了蓝忘机身后,还贱兮兮的探出一个头吐吐舌头。 

 

  白四扯了扯眼上的白绫,张嘴欲和稀泥,却被顾十六抢先说:“我们还是去找普善吧……” 

 

  江澄还是接受不了一群人来找一个和尚逼婚,还基本都跟这个姑娘没啥关系,简直是疯了。 

 

  江澄怀疑那个和尚知道了大约也觉得这群人有病。 

 

  赫云若怯生生的躲在门后往庙里看着,羞赧得如一个待嫁小女,人本就漂亮,今日又是一件亮眼的靛色衣裙,简直要把人魂魄勾了去。 

 

  江澄冷漠的扫了一眼众人,看见了在整理衣衫的蓝曦臣,忽然心里安稳下来。 

 

  他在。 

 

  魏无羡压低声音:“这个树林有古怪,我们要不要探查一番。” 

 

  蓝忘机嗯了一声,手别在魏无羡腰间把他搂进怀里。 

 

  魏无羡笑嘻嘻的将脑袋搭在蓝忘机肩膀上。 

 

  江澄回道:“我们都感觉到了。顾十六,你把白四和赫云若安顿一下,我们几个去不幽林里看看,小心别打草惊蛇,我们还不知道对面什么手段。这么重的阴气,可不是一般邪祟。” 

 

  顾十六道:“我知道。” 

 

  魏无羡奇怪道:“为何这里会有这么重的阴气啊,这不是有个寺庙吗,真奇怪。” 

 

  江澄蹙眉:“是,这正是古怪之处。” 

 

  江澄凝神思索着,忽觉身上披了件披风,转头一看,蓝曦臣敛眉低首的看着他,轻声道:“现下虽已是晚春,但也得好生注意着,免得受寒。” 

 

  “真是恩爱,蜜里调油呢……”魏无羡挑眉道。 

 

  “……”江澄彻底无语。 

 

  魏无羡捂嘴轻笑,拉着蓝忘机往南边走去,示意南边归他俩了,你们随意找地方。 

 

  顾十六道:“我把白四和赫云若放到观音殿就去西面,你俩受累,北面和东面吧。” 

 

  江澄抬头看了看逆着光坐在砖瓦上的元非,看不清他什么表情,只是恍惚间感觉他是在颤抖甚至哭泣。 

 

  ——果然,看到莫玄羽还是难以自制。 

 

  再一偏头,能依稀看见元非的表情。噘着嘴,皱着鼻子,还在翻白眼。若说是怀念悲伤,更像是生气……吃醋? 

 

  江澄想了想可能是刚才魏无羡和蓝忘机那么亲近,所以元非才会露出这个表情。 

 

  想完了,嫌弃了一下这个猪队友,牵着蓝曦臣就走了。 

 

  (四) 

 

  不幽林的东北阴气简直要把人掀翻,要是个普通人进了不幽林东北深处,怕是要被活活熏成半鬼。 

 

  江澄进林子前把蓝曦臣后颈的阴灵印用灵力给隔开了,在林子里又全程被保护着,也不知道两个人谁在保护谁。 

 

  除了鬼气阴气妖气怨气浓浓的树,没有任何生气,压抑得甚至让人窒息。连风吹树叶的轻盈都显得沉重。 

 

  “蓝涣,咳咳,你小心点。”江澄被浓烟呛着咳了几下,忽然被蓝曦臣扶住了腰,“你做什么?” 

 

  蓝曦臣笑道:“没什么,听你的,小心点。走吧。” 

 

  江澄牵紧了蓝曦臣的右手,问道:“如果我们碰到那邪祟,应该镇压还是消灭?” 

 

  蓝曦臣道:“看到了再说吧,如果有什么事,你先走,我殿后。” 

 

  江澄黑着脸道:“想都别想。” 

 

  蓝曦臣笑完便警惕地拿出朔月,护在江澄身前,低低问了一句:“晚吟,我这阴灵印,应该怎么解,能与我说说吗?” 

 

  江澄心中一沉,道:“是找些药材罢了,只是我们现在没有这些药材,白四那也没有,等回了莲花坞再说吧,别想太多。对了,我感觉这里的阴气什么的……其实是亡灵哀嚎,怎么回事?” 

 

  蓝曦臣点头,道:“我也感觉到了,可能是这原来是坟墓吧……如果没什么事就走吧,毕竟这些和尚、香客也没有因为这林子出过什么大事情。” 

 

  江澄沉着道:“我们再看看。” 

 

  顾十六那边则是简单利落,直接下咒印把所有哀嚎的亡灵锁起来,拍拍手回去看白四了。 

 

  就算是无辜的亡灵,也一并永远沉睡在了地底。 

 

  …… 

 

  一行人检查回到天净寺,魏无羡便沉了面容拉过江澄道:“江澄,我问你个问题。” 

 

  江澄蹙眉点头。 

 

  魏无羡闭了闭眼睛,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小心翼翼道:“当年师姐的尸体,你找回来了吗?” 

 

  江澄面色一沉,闷闷道:“不知道。我记得之后有人金家人告诉我找到了,找了个寺庙附近埋了,怎……你是说,阿姐的尸体在这里?” 

 

  魏无羡道:“……感觉身形像,尸体都是白骨了,不太确定,然后直觉……直觉像……” 

 

  江澄怒骂:“你他妈拿老子寻开心呢?边儿喇去,再废话老子把你头给绞成血水。” 

 

  蓝忘机见势不对,大手一挥将魏无羡揽到身后,冷漠的看着江澄,仿佛有人掐着他脖子般生硬道:“江宗主,魏婴不是故意没事找事。” 

 

  “那女尸被我们勘察了一番,确实是像极了。而且我们准备收入乾坤袋时……那女尸活了过来,看见我们,疯了似的跑了……真的活了过来!有活人的气息!皮肉也在长!”魏无羡喊着叫着,“江澄你看见了你也能体会的,那么熟悉的人,就算化作森森白骨也能认出来!” 

 

  江澄额上青筋暴起,紫电瞬间化鞭甩到地上,把魏无羡掀翻在地:“他妈阿姐变成白骨因为谁啊?!你他妈好意思说是吧?!魏无羡,你再给老子瞎逼逼,老子现在把你抽成森森白骨!” 

 

  蓝忘机召出避尘挡住下一鞭,将江澄震开。江澄长鞭一挥反击回去被蓝曦臣接住招式,蓝忘机对江澄反手一刺却被蓝曦臣的朔月挡住。 

 

  江澄蓝忘机只好停下攻击。 

 

  蓝忘机只得抱起魏无羡弹开几米远,眼神冰冷的似是要杀人,却看了看蓝曦臣,仍然恪守礼数的道:“江宗主,恕在下不敬,先行离去。”便抄起魏无羡的腰和腿,抱了起来。 

 

  蓝曦臣道:“忘机,你且停一下。” 

 

  蓝忘机敛了敛肃杀的气息,颔首道:“兄长何事?” 

 

  蓝曦臣道:“你给江宗主道歉。” 

 

  蓝忘机愣住了。 

 

  蓝曦臣耐心道:“本就是人家师兄弟的事情,你出来管什么,晚吟有没伤到魏公子,魏公子只是被鞭子震摔倒了而已,你却是起了伤人之心。” 

 

  魏无羡十分吃里扒外的在蓝忘机怀里点点头。 

 

  蓝忘机身子一僵,僵硬道:“江晚吟。抱歉。”便踏上避尘离开了。 

 

  江澄茫然道:“蓝曦臣,你真牛逼。” 

 

  蓝曦臣疑惑:“啊?” 

 

  江澄喃喃道:“这蓝忘机真听你话。” 

 

  蓝曦臣轻笑:“这个啊,其实他也很听叔父和魏公子的话的。虽然二者可能会有冲突,他也会去努力调节,其实忘机很辛苦,也真的很喜欢魏公子,特别宝贝魏公子,你也体谅体谅他。” 

 

  江澄笑出声:“行行行,怕了你了。魏无羡那家伙给云梦也是瞎养,爬树摸鱼打山鸡,怎么到蓝忘机那还当宝贝了。” 

 

  蓝曦臣道:“爱了十三年呢,刻骨得很。我才爱了晚吟几个月,不见晚吟的时候都十分难捱,十三年不见爱人,一朝失而复得,怕是真的当心肝去疼呢。” 

 

  江澄沉默。 

 

  一边看戏的顾十六一直捂着白四的耳朵,生怕他掺和事,赫云若早就去找普善了,场面一下冷起来。 

 

  白四觉得世界忽然有不寻常的安静,抚下按在自己耳朵的手,温和道:“大家吃养颜美容绿豆糕吗?” 

 

  “……” 

 

  “……” 

 

  “……”顾十六道,“你做的吗?我吃。” 

 

  江澄忽然想起元非,转头看了眼屋檐,他已经不见了。 

 

  白四道:“云若姑娘呢,怎么转眼就不见了,快找找,一个女孩子家家一个人,别出什么事。” 

 

  顾十六叹气,弯起一个月牙笑,露出可爱的虎牙:“没事的,这可是佛门清净之地,谁能把她怎么样。” 

 

  说罢,顾十六小心翼翼将白四揽进怀里,白四道:“阿顾,这林子里有甘露草吗,我记得寺庙周围会有几率出现甘露草,我想找找,你能陪我一起去吗,我看不见路。” 

 

  顾十六道:“乐意之至。” 

 

  顾十六给白四拍了拍裤腿的灰尘,拣了个小篮子,笑眯眯的护着他去摘甘露草。蓝曦臣便顺嘴问了句:“这甘露草有什么用吗?” 

 

  “圣洁之草,没味道,不过能祛除其他草药里的腥气污气,我平时会摘一些和别的药混在一起。”白四诚恳道,“不过就是有点难得罢了。” 

 

  “为什么难得啊?”蓝曦臣疑惑道,“寺庙边有几率有,那么多寺庙,总有几个能找到啊。” 

 

  顾十六轻笑,意味深长道:“需要用情至深至纯的女人尸体死在寺庙边,才会有哦……” 

 

  江澄面无表情的拍了拍手表示赞叹:“神奇,神奇。” 

 

  “……”顾十六挠了挠头,“好像还有个名字,叫什么痴情草,奇了怪了,叫什么痴情草,叫苦命草算了,爱人至深自个儿却死了,痴个头。长得还奇怪,叶子是蓝紫色的心脏形,叫人喜欢不起来。” 

 

  江澄愣住,道:“白四,你若是找到了,带给我一些可好?……有劳了。” 

 

  白四开心的挥挥手:“嗯嗯,找到了一定带给江宗主,那我走啦!” 

 

  江澄颔首:“如果找到的话,多谢。” 

 

  蓝曦臣目光柔和的凝视着江澄,指了指佛像:“我们也去拜拜吧,也许能求个平安什么的。” 

 

  江澄鄙夷:“你还信这个?” 

 

  “倒不是信这个,只是想和晚吟一起……”蓝曦臣道,“我记得这庙里东南角的观音像雕得不错,要不……我们去拜观音。” 

 

  “……”江澄道,“那是送子观音。” 

 

  “……” 

 

  “你不会能……?”江澄还没说完就叹了口气,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蓝曦臣语气温柔且断然道,“我不能。” 

 

  “真的不能吗,好可惜……”江澄一脸戏谑,抱着手臂假意叹道,“我还以为蓝宗主能……” 

 

  蓝曦臣一双深赭色眸子里满是失措,道:“晚吟……我是真的不能生孩子……” 

 

  蓝曦臣一脸黑线:“不能不能……” 

 

  江澄颇为惋惜叹道:“如此啊,曦臣姑娘如此貌美温和,在下娶回去还准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这个表情太好玩了……” 

 

  蓝曦臣严肃又认真的警告道:“佛门清净之地,别笑了。” 

 

  “……”江澄憋笑,“好的我知道了,我们去拜观音吧。” 

 

  “……” 

 

  江澄正欲往下仔好好挖苦调笑一番,刚和身畔人走出几步,身后不幽林便是一阵凄厉刺耳的惊叫,冷风穿堂,掀起二人蹁跹的衣衫。 

 

  江澄蓝曦臣瞬间警惕拿出武器,向叫喊之地狂奔而去,风从面前刮到耳后,折磨着耳廓,发出了磨人的刮风声,再消失泯灭。 

 

  尘灰飞扬而过,踏着清风,入了黄昏的滚烫。 

 

  …… 

 

  “啊啊啊啊啊啊啊死人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五) 

 

  赫云若死了。 

 

  赫云若七孔满满是紫黑色的血,安静的躺在草坪上,依旧是那件靛色衣衫,妃色云簪。 

 

  江澄看见的时候,赫云若身边满是蓝紫色的心脏形的甘露草。 

 

  一个满面惊恐的年轻小僧紧紧把笤帚抱在怀里,面色吓得发青,两眼直愣愣的,抖如糠筛不敢挪动一下步子。 

 

  “云……云若姑娘死了……我的妈……云若姑娘死了……”那扫地小僧半晌才反应过来,念念叨叨的说着什么,“我的妈啊……救命啊……观世音菩萨救命啊……” 

 

  江澄第一时间拔下几株甘露草揣进怀里,看了看赫云若的尸体,对蓝曦臣道:“是魔物。这叫声白四肯定马上来,你去拦下他,我怕他非要救人把线索弄乱了。” 

 

  江澄探了探赫云若的尸体,判断是低级魔物相思笔所致,相思笔专门汲取相思少女的爱慕思念,越吞胃口越大,最后会将灵魂一并吞下,有的死状恐怖至极,有的却如自然而逝。 

 

  越恐怖,相思越深。 

 

  赫云若七窍流血,怕是爱深至极。 

 

  江澄叹了口气,一抬眸竟然是普善,正想着这个住持消息蛮灵通,却又看见他一双赤瞳晦暗深沉。 

 

  赫云若为什么会死在这?难道她是在等人……那人是…… 

 

  江澄疑惑的离远了些,如果普善对赫云若真的无意,不是不要赴约更好吗。 

 

  江澄把草药放进昆仑盏,拍了拍袖子,准备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象征性的安抚一下普善,却见普善扑通一声直直跪下去,面如死灰眸无亮光,是触之不可及的悲伤。 

 

  仿佛是在绝望,又或许是极致的愧疚,冷汗与泪水齐刷刷的从脸上滑下,嘴微微张着却始终说不出话来,最后似是拼尽了全力喊着。 

 

  “若儿……若儿!” 

 

  江澄忽然明白,赫云若的感情,从不是一厢情愿。 

 

  但她再也不会知道了。 

 

  江澄怜悯的看着普善,冷诮的哼了一下,摇头道:“你若是真喜欢她,不早就出家还俗来陪她了吗,还用费得她想高台跃求得来世姻缘,若不是蓝宗主在场,她早就入了土了罢。” 

 

  喘了口气接着奚落:“也对,只是个时间问题,她现在也得入土。看得出来吧,还是因为你,她死在了你面前。其实你根本没有那么爱她,现在又来装什么。” 

 

  普善听得恍惚,仿佛被戳穿了心思的暴怒,忽然面色狰狞地向江澄扑过来,后者知道普善没什么战斗力,本想躲开了事,却见普善被人飞起一脚踢飞一丈远…… 

 

  江澄一偏头,看见蓝曦臣温和的笑容,眼神大约是冰冷的,还有些杀气。 

 

  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蓝曦臣呢。江澄想。 

 

  普善就像破了的布娃娃被扔了出去,他吐出一口血,死死捂住胸口,将身上雪白的僧袍染成嫣红的锦绣,低低呜咽相似小兽痛苦的嘶吼,睚眦欲裂,神情涣散。 

 

  普善的嘴里喃喃着什么,盯着赫云若的尸体,半晌,缓缓拖着自己的身子爬了过去,在地上拉扯出一道触目惊心的鲜明血痕。 

 

  草叶划破了他的皮肤,口中也在不住的流出血,浸润着枯黄的草地。 

 

  “若儿若儿……我错了……我错了……”普善将赫云若抱紧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回来了,求求你,原谅我……” 

 

  “我回来了,求求你,原谅我……” 

 

  “求求你,原谅我……” 

 

  一旁的扫地小僧吓得发抖,江澄漠然的走到他身边,拿出身上的银两塞过去,僵硬开口:“等云若姑娘下葬的时候,把这个交给春莺红尘的老板娘千映灯,算是江某的一份痛惜,麻烦她节哀。” 

 

  小僧低下头,半晌才抬起头,接过银两。 

 

  小僧抛了抛手里的银子道:“住持原来是南阳解元,被人暗算废了右手,未婚妻也被掳走,被发现的时候……尸体都烂了。后来他想东山再起,故意接近丞相赫家,当上了状元,娶了丞相之女,也就是云若姑娘。可后来他偶然一次遇见以前情人的家里人,还找到了旧物,哭着喊着看破红尘要出家,罢官走了……后来赫家倒台,云若姑娘幸得一副好嗓子,只得去唱戏了,后来在天净寺遇见了普善,就又起心思了。” 

 

  江澄了解了情况,道:“元非你附他身干什么,神经病啊,赶紧出来。” 

 

  被发现的元非吐舌头:“靠,你怎么变得这么鬼精。” 

 

  江澄冷漠:“是你演技不行。” 

 

  元非笑了笑:“我的演技可好了,都能去春莺红尘代替赫云若当角儿。” 

 

  江澄翻白眼。 

 

  元非道:“澄澄,我待会就走,我就来看看你,看看你就走。对了,你觉得普善可怜吗?” 

 

  江澄道:“永远活在过去,珍惜不了眼前,一切都是一意孤行,到头来这副下场,又惨又招人恨。” 

 

  江澄转过头看普善,他还是目光空洞表情木讷的翕动着唇,紧紧抱住怀里尚有余温的尸体,细细轻轻的声音断断续续,仔细听,能听出是他在乞求:“求求你……原谅我……我回来了……我错了……我再也不这样了……你别吓我……别闹了好不好……” 

 

  蓝曦臣稍稍有些愧疚,对江澄道:“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江澄瞪他:“下脚没轻没重,要是生生被你踹死可怎么好,这么大一人了,怎么这么没分寸?!”遂叹了口气,“也不怪你。” 

 

  “我刚才只是担心晚吟罢了。”蓝曦臣叹了口气,拿出一瓶金疮药,走到普善身边放下,行礼道,“着实抱歉,蓝某唐突,师傅这伤蓝某会负责到底。” 

 

  普善讷讷的看着赫云若。 

 

  此时白四便是被顾十六扶着匆匆来了,白四是郎中,又是神医,对血腥气味尤其敏感,白四轻轻道:“是有人受伤了吗,我刚听到喊叫了,没听清,请问一下……” 

 

  顾十六看了看形势,看到那些紫蓝色的草药,脸色臭极了。抱住白四生怕他插手:“噢噢,是有人流血了,蓝宗主已经给药了,你别多心,人家在那治病呢,打扰人家不好。” 

 

  白四乖巧点头。 

 

  江澄把自己怀里的莲花拨浪鼓拿出来,递到蓝曦臣怀里,神色不明道:“本来刚刚想给你。上次看你喜欢就找到这个买给你了。你先拿着,这个我们以后再说,这里是林子哪里?” 

 

  “西边。顾十六刚才来过。” 

 

  “明明顾十六应该镇压邪祟,为何忽然冒出来相思笔。别忘了,顾十六怎么说都是聂怀桑的人。” 

 

  看来聂怀桑是刚刚得到消息自己来不及派人来找血玉,只能先派已经本来就要去的的顾十六掩人耳目拖延时间,却不想弄巧成拙,血玉早就莫名其妙不见了。 

 

  最能拖时间的方式,就是出人命。除了自己,按这群人的多管闲事程度,绝对会调查很长时间。 

 

  江澄勾了勾唇,向顾十六投过去一个刺穿阴霾的冰冷眼神:“好手段,不过太心狠了些吧,那可是你的徒弟啊,你唯一的徒弟。” 

 

  顾十六慢悠悠道:“哪有江宗主心狠,孤傲刻薄,雷霆怒气,鞭子抽得见血见肉,也是高高在上不染世俗,讲的都是我听不懂的话呢。” 

 

  江澄眉心一扬道:“江某从未把你当过敌人。你此刻依然站清位置表立场,不怕被我这鞭子抽得见血见肉,说明你忠心耿耿,江某也看得起你……”话锋一转又道,“若是你要做了什么伤害或者间接伤害我身边人的事情,我定要你尝尝我刻薄冷傲的铁腕宗主的狠手段。” 

 

  顾十六早早捂住了白四的耳朵,一副闲撩的神色:“江宗主手段多,大话也一溜溜说,这般好口才,可真是羡煞了我呢。” 

 

  蓝曦臣轻笑:“晚吟口才好不好蓝某不知道,蓝某只知晓,晚吟就算再心狠,也不会用无辜的人命来达到自己目的。” 

 

  顾十六道:“正人君子,衣冠禽兽,全都在同流合污,却振振有词。为了自己的利益,我为什么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你们这窝囊,可真让人看不起。” 

 

  江澄正要反击,白四温声道:“发生什么了?需要吃我刚刚摘的清火栀吗,我觉得味道不错……”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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