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亖。

当断不断 必受其乱。

【魔道|曦澄】一身孤注掷温柔 樱笋时第三

  原著向甥舅亲情向双杰友情向 

  主曦澄副桑仪忘羡追凌 

  HE私设如山ooc注意避雷 

  未授权严禁转载抄袭 

  (一) 

  毒医公子的毒医馆是不净世人群稀少之地,江澄本以为医馆人应该很多,结果门可罗雀,没几个人。 

  江澄奇怪了一阵,观察了一会。 

  除了一个块结蜘蛛网的“毒医”牌匾,和木阶前长了木耳的搓衣板,什么都没有。 

  门用了一块带着补丁的破布当门帘。 

  蓝曦臣耐心解释道:“毒医公子这个名号是祖传的,其实白四大夫根本不狠毒,和善温柔,待人接物很不错。” 

  江澄酸溜溜道:“哦?白四公子那么好啊?” 

  蓝曦臣忽觉说错了话,笑道:“没有晚吟万分之一的好——” 

  尾音拖得又长又低,好似在揶揄着什么,江澄一恼,瞪了他无数眼,蓝曦臣才毫不走心的赔笑。 

  掀开门帘一看,里头有个粗布麻衣的清瘦青年,个头七尺半,约莫三十岁,和善的眉眼和乖巧的神色让人有扑面而来的温暖。 

  他揩了揩灰,抬头看见二人,自然而然的露出一个微笑:“二位座上请,寒舍没什么东西招待,望见谅。” 

  江澄拱手:“不必,此次是来感谢白四公子的恩情,还有……能不能往您这塞一个学徒。” 

  白四有点为难道:“谢就不必了,我看病不收诊费,平时卖卖药材过日子,实在养不起一个学徒。” 

  江澄道:“云梦江氏出钱,每月一百两学费。” 

  白四和颜悦色的摇头:“多谢江宗主,在下知道云梦江氏财大气粗,不过一百两太多了,十两就够了,那那个学徒我就收下了,带过来我看看行吗?” 

  江澄应下来,白四转身从橱柜上拿出戥子量了几味药材,装到纸里包着,笑道:“江宗主肝火旺,肾气虚,脉弦而急,就茯苓三两,白术三两,以水一升冲服,望蓝宗主好生看着。” 

  江澄:你他妈说我肾虚你妈的! 

  江澄面色却不改,低了声音道:“这个肾气虚……” 

  白四真诚道:“大约是从未行过房事,调理乱了,找人解决一下就好。” 

  江澄:活着不好吗? 

  白四瞬间笑出来:“开玩笑的,别当真。” 

  蓝曦臣在旁边憋笑,江澄又开始拧他的胳膊,这次蓝曦臣没有任着江澄捏了,道:“晚吟好狠的心……” 

  江澄奚落他:“我的心有殷纤容狠吗?她可是把孙家庄给屠了个干净。” 

  蓝曦臣还未做什么动作,白四手上的纸包忽然摔在了地上,白四忽然变成面如死灰的发抖,赶紧蹲下来把地上的纸包拿起来,左手好像比常人多了一点东西。 

  江澄蹙眉,他如果没看错,白四有六根手指头,而第六根指头上还有跟血玉上一样的一个图案,九瓣血莲。 

  可他的脖子上没有阴灵印的标记啊。 

  白四勉强笑道:“抱歉,没拿稳,贸然问一句,你们说的孙家庄是……云镜山的那个孙家庄吗?” 

  江澄略迟疑的一点头,白四的步子一虚,道:“那,那孙风承呢,就是那个高高瘦瘦的,带着灰帽子,手里捧着书的书生,妻……妻子是孙樱的那个。” 

  江澄想了一下,道:“死了。” 

  明明是平平淡淡的两个字,白四听见却似雷劈了般,嘴里喃喃说些什么,江澄却视而不见,只是扶住了他,道:“请问您是清河本地的人吗?” 

  白四有些恍惚,摇摇头。 

  江澄让蓝曦臣出去,自己要和白四聊聊,蓝曦臣被说了半天才依了他,嘟嘟囔囔的出去了。 

  白四坐到木凳子上,眼神木然,却尽量保持着礼貌道:“江宗主想问些什么?” 

  江澄等了半晌,待白四恢复半分神识,才道:“您是哪里人?这手……” 

  白四眼里翻涌着晶莹:“南阳人……自小就是六指,这标记是南阳皇族一脉的标志,皇族血脉特殊,极为阴寒,必须有这个标志来镇压阴气,多年前皇族动乱,只有几个皇族被送出,我们也要靠这个来找亲人。” 

  “血玉……您了解吗?” 

  “是前朝公主墓公主口中的玉,不过前段时间好像被人挖出来了,也不知是谁。” 

  江澄咬了咬牙:“谢谢,不过您与孙风承是……” 

  白四颤抖的看着江澄,道:“是曾经的小事情,江宗主还是别多问了。” 

  江澄不好意思多说了,扶着白四躺下了,留了个心眼,放了一个云梦近几年发明用来监视别人的紫蝉才离开。 

  不对,哪里不对劲。 

  南阳人,还是个皇族,怎么可能在不净世待着,还与孙家庄的书生有问题。 

  蓝曦臣看着江澄一路的愁眉不展,低低笑了一声,道:“晚吟总是这般不爱笑,我与晚吟讲个笑话如何?” 

  江澄抬眼睛,示意他说下去。 

  “魏公子讲与我的,我便讲与你听听。”蓝曦臣笑意越发深,“晚吟可知,云深不知处为何要有四千条家规?” 

  江澄一脸鄙夷道:“魏无羡跟我讲过,因为蓝老头缺个蓝老太太管着。” 

  蓝曦臣:我要说的不是这个但是我现在应不应该笑。 

  江澄见他哽着不说话,以为他是尴尬,大气道:“无事,你们蓝家人本就对打趣一事没什么天分,我就不强人所难了。” 

  蓝曦臣说不出话,就这么盯着江澄看,江澄被瞧得浑身不自在,又问:“你做什么?” 

  蓝曦臣问道:“你……跟白四公子说什么了啊?都要背着我……” 

  江澄霎时明白蓝曦臣刚才只是在想怎么套话,只是蓝家人连话都不太能说全乎,套话这项艰巨的任务,蓝曦臣只能重在参与了。 

  江澄有几分好笑,拍拍蓝曦臣的肩,道:“曦臣兄,你多和魏无羡这厮聊聊,口才自然好了……不对啊你他妈打趣我的时候怎么那么会说?” 

  蓝曦臣悠悠解释:“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找不到话题,可是听见你的话,自然而然就知道下一句该说什么,就像熟悉了多年的……伴侣一样。” 

  刚说完,两人便一齐红了脸。 

  …… 

  江澄刚想说些什么,乾坤袋里一样东西便滚烫起来,江澄随便择了一个由头离开了,找出那个“始作俑者”,发现是元非给他的盒子,好像叫什么昆仑盏。 

  这个盒子一离开乾坤袋,便控制住了江澄,江澄百般挣扎不得,瞬间被带到一个荒无人烟的旷野,千里无鸡鸣,万里无人烟…… 

  江澄愣住了,看着昆仑盏回到乾坤袋,心中顿时无语,转身便是看到了软倒在树边的元非。 

  昆仑盏跟了主子那么多年,也修了几分灵性,元非有难自然会让江澄出手相助,才会把他带到这来。 

  元非脸涨得通红,一看就是发烧了,还一直嘟囔着奇奇怪怪的语言。 

  江澄几个箭步到元非身畔,把他扶起,趁机用手压在他胸口探了探对方的灵力,江澄倒吸了一口凉气,元非就算现在已经发烧发得迷迷糊糊,却依然灵力深不见底。 

  元非却是清醒了三分:“我靠我都发烧成这样了,澄澄你还非礼我,你好这口啊……早说啊!” 

  江澄一巴掌拍到元非脑门,把元非背起来,扔传送符到了莲花坞,一把元非放到自己床上就开始破口大骂:“你他妈你这个瘪犊子,现在才想起来找我,就应该把你烧成个灵力充沛的傻子!” 

  元非哼哼唧唧:“灵力充沛的傻子……那不是蓝曦臣嘛……” 

  江澄竟然无法反驳…… 

  江澄骂骂咧咧了一会,元非才悠悠然解释:“不小心淋了一场雨,按说我这身体不应该病的,可偏偏就是病了,怕是我要有大祸。” 

  江澄揉着冷毛巾的动作都不停一下,道:“老天爷都看不惯你的骚包。” 

  元非接着哼哼唧唧,道:“那,澄澄我给你唱首歌给你听……算是感谢你……” 

  江澄停下动作,凝神准备听。 

  据莲花坞当时看门护卫说,他好像在宗主房里听见了鬼叫。 

  元非的歌声可以用十六个字形容:音调清奇,气壮山河,声侔鬼神,惮赫千里。 

  两个字也可以:难听。 

  也不是什么一般的难听,反正据白四说江澄之后很久都伴有轻微耳鸣。 

  所以当江澄面无表情的听完元非唱歌的时候,他顺口问了一句,莫玄羽爱听你唱歌吗? 

  元非点头。 

  江澄道:“我不知道你跟他有什么冬瓜豆腐,反正他一定是真的把你当哥们,而且我能理解为什么他不要你喜欢金光瑶。” 

  元非委屈。 

  江澄转移话题:“聂怀桑他到底要干什么?” 

  元非道:“他是想铲除蓝曦臣的,他认为蓝大宗主袒护过金光瑶,肯定是杀害聂明玦的帮凶,再通过蓝景仪和蓝氏交好,聂家光复指日可待。可偏偏多出了个你,江家若是和蓝家交好,再加上金宗主是你侄子,这仙督的位置……” 

  江澄仿佛抓错了重点:“什么叫偏偏多出个我??” 

  元非道:“他肯定觉得你刻薄不容异己,哎,其实我敢打包票,你是个绝世大可爱!” 

  江澄:“你烧死算了,滚。” 

  元非道:“聂怀桑现在已成气候,动不得了。” 

  江澄疑惑,但一想,就明白了。 

  聂怀桑手上有各种宝贝,有能拽着蓝家的蓝景仪,还有手下各路大神,怎么去动。 

  (二) 

  蓝景仪日上三竿才浑身疼痛的从床上爬起来,后面还……莫名其妙的肿痛…… 

  一睁眼便是平时住的卧室,身畔是醒了不知多久的聂怀桑。 

  蓝景仪哭都没眼泪,刚想喊人,身畔一个温温软软的身子动了一下,把他摁回床上,沙哑道:“还有劲儿起床,看来昨晚还不够……” 

  聂怀桑的眼睛里一片深幽,眉目疏朗五官端正,偏偏还有几分风流浪子的不羁,平日懦弱不正的眼睛此时却溢满了深意。 

  蓝景仪气乎乎的,大约是不想计较这个,又想起什么,狠骂道:“你说好的成婚前不做到最后!” 

  聂怀桑笑了一下,明明很温柔,却让蓝景仪实打实打了个冷战,却又不想露怯,便恶狠狠瞪了回去。 

  大约空气里的旖旎消散了,聂怀桑才揉了揉蓝景仪的腰腹,和颜悦色的开口,仿佛所有东西都是理所应当发生的:“若不再做些什么,你便随便被含光君找了个蓝家女修凑合了,我才不许……我的聂夫人这么就被拿走了……” 

  蓝景仪从未见过这样的聂怀桑,本能想离他远一点的地方挪一点,却被他狠狠扣住了腰身,半点动弹不得。 

  聂怀桑缓缓开口,声音就像涓涓细流:“小景儿,你怎知,我没有真的动心。” 

  蓝景仪本是半推半就,听到这句话,却是狠狠一口咬在了聂怀桑肩头,直到嘴里有了几分铁锈味,才放开他哭道:“我又不是傻子……我是……我是棋子……” 

  聂怀桑拍着他的背,哄着他:“我诓他呢,你别多心。” 

  蓝景仪不说话了,过了一会,道:“我这样怎么娶老婆。” 

  聂怀桑怒了,吻像暴雨一样席卷了蓝景仪,唇齿间辗转,蓝景仪好像听见他失控的怒吼。 

  “想都别想!” 

  说话没眼力见的后果就是蓝景仪整整在床上躺了一天。 

  …… 

  江澄最近越来越郁闷。 

  他回到不净世后才发现,他并不能把聂怀桑怎么样。 

  他知道聂怀桑心怀不轨手狠心黑却只能看着他一天天“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混下去。 

  若是自己去问“阴灵印何解?”聂怀桑也绝对会折扇一挥:“啊呀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所以江澄郁闷。 

  蓝曦臣的心情却非常美丽,他从弟媳那打听到江澄爱吃莲藕排骨汤,特意学了学,端着汤乐呵呵的到江澄房间,江澄刚要喝,两人同时感到一股浓烈的阴邪之气。 

  江澄面无表情的把汤端回去,看着蓝曦臣,表情里就差写出来“你要干啥?”了。 

  蓝曦臣抓头,表示不知道,自己做的时候没感觉出来,然后点燃一张引导符咒,去邪气根源一探究竟。 

  江澄虽然没做过饭,但也不太相信厨房里会有邪气…… 

  …… 

  不净世的厨房并不算大,但也是安静整洁,没有灰尘和油渍的味道。各种厨具不缺,所以把这个小地方塞的满满当当,有些拥挤。 

  蓝曦臣将符咒探了探,奇怪道:“怎么没有?难道是食材的问题?不过食材是白四公子给我带过来的,怎么可能沾染邪气。” 

  江澄骂骂咧咧:“可能是你看起来太贱了,或者是他毒医公子的血脉忽然觉醒了。” 

  蓝曦臣委屈,江澄却多了一句:“我们去找白四。” 

  路上蓝曦臣心如擂鼓,想着白四那么善良的人如何会做这种事情,何况他个郎中又不会这些歪门邪道。 

  路上却是遇见一个红衣男子,刚从医馆出来,清秀高挑,痞气十足,年轻俊朗,却还有似有若无的红尘烟火气,后脑勺的马尾被高高梳起,眼中是半分睥睨。 

  他见了江澄和蓝曦臣,行了个礼,道:“十六见过江宗主,蓝宗主。” 

  江澄回礼,想起来他好像也是是被聂怀桑救过的门生,姓顾名深字十六,好像是个戏子。 

  聂怀桑这种无利不起早的人,也不知道他又憋了什么坏水。 

  按礼数,顾十六应该离开了,可他却是笑嘻嘻道:“江宗主长得好生俊俏……” 

  江澄:元非的性格带传染吗? 

  江澄可能已经习惯了元非的浪言浪语,也没有多叱咄顾十六,蓝曦臣眼中一下暗了几分,声音也冷了:“顾公子应该知礼数,再俊俏也不是……不是能让你这种人轻佻了去。” 

  这话……居然是温润如玉翩翩公子的蓝曦臣说出口的。 

  顾十六一副惋惜的样子:“我还以为能和江宗主在夜间秉烛促膝,好好做些促进感情的事情呢。” 

  江澄的思绪已经飘到了元非那里,根本没听见顾十六说什么,蓝曦臣却是怒不可遏,极好的涵养让他几经按捺,才学着江澄的样子冷诮一笑,拉着江澄就想走。 

  走远了,蓝曦臣回头一看,见顾十六还是挂着玩味的笑的看着江澄的背影,蓝曦臣气得步子走得更快了,半天也不见江澄反应过来,拍了拍他的头。 

  江澄反应过来,蓝曦臣抢先一步说道:“什么时候晚吟你这么招人喜欢了。” 

  江澄一头雾水,说道:“什么意思?先不提这个……我明白了,那邪气好像是引灵术,就是能以死者生辰八字和遗物召唤死者魂魄相见,要消耗身上的魂魄生气,召唤的越久消耗越多。但这个法术根本没啥用,只能看到死者生前样貌,所以不经常出现,只有一些不懂法术的人翻杂书翻出来。根本不是什么食材问题,只是一点点扩散,再不阻止引灵术的进行,不净世所有东西都会沾染阴气,从而引发邪祟暴动!赶紧去阻止白四!他想通过这个法术见孙风承!” 

  蓝曦臣疑惑:“咦晚吟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江澄:你觉得我会告诉你是元非通过昆仑盏用灵力传音跟我说的吗…… 

  江澄沉声道:“事不宜迟,快走吧。” 

  蓝曦臣点头。 

  一到毒医医馆的门口,一股子煞气在医馆环绕,直冲天际,像江澄和蓝曦臣这样从小在灵气中养大的孩子浑身难受,还是忍着难受跑进去了。 

  一看白四已经因为魂魄虚弱倒地晕死过去了,江澄驮着白四就跑了出来,显然小时候的运动真是必不可少,江澄这些动作只用了十秒钟。 

  蓝曦臣跑得就略慢了,出来的时候被江澄嘲笑了一遍又一遍:“体力这么差啊泽芜君。” 

  蓝曦臣笑,心里念叨的是我看你以后能不能笑出来。 

  …… 

  白四不多时就醒了过来,江澄却是开始疑惑了。 

  白四经常亲自采草药,吃药膳,还能亲自调理,是那种一口气能活四五百岁的人,身体非常不错,为何魂魄才损一成,就已经晕厥过去了。 

  江澄服他从床上坐起来,转头示意蓝曦臣燃檀香清一清白四的魂魄神识。 

  白四脑子清醒,知道发生了什么,眼泪瞬间滚出来了:“江宗主,求你帮帮我吧。” 

  江澄满脑袋疑惑,让蓝曦臣也过来,白四见了以为他要不答应,使了全身的力气在床上开始跪着磕头。他连忙扶着白四,道:“你且说,我帮你做主。” 

  白四停住哭声,却不自主的大口喘气,道:“我……我寻云镜灵芝时层遇见过孙郎君,与他结发……可他难违父命,只得找个女子共度余生,我也只得离开……回到南阳时,遇见了发小阿顾,他见我落魄,便带我来了不净世……也不许我乱跑,我竟不知孙郎他……已经……已经……” 

  咦这顾十六还是白四的发小吗。 

  白四又开始嚎啕大哭。 

  江澄被嚎得心烦意乱,腰间乾坤袋里的昆仑盏又开始发烫,江澄把昆仑盏拿出来,白四的眼泪竟然飘飘然然飘到昆仑盏一大半,把白四骇得霎时止住了哭声。 

  江澄尴尬的收集完了断肠泪,正准备跟瞪着他的俩人解释这个问题,蓝曦臣先开口了:“白公子,你莫要伤心了,我们会替你报仇的。” 

  江澄忽然想起来,每次跟蓝曦臣干啥事,目的达不到,牵扯出其他稀里哗啦一堆事,杀妖杀出报仇,报仇报出情丧。 

  蓝曦臣看江澄收起了昆仑盏,甫将江澄带出门去,定定的问了一句:“晚吟可是在帮我想解决阴灵印的法子?” 

  江澄尴尬的关上门,把二人和房间里的白四隔绝开来,道:“蓝涣,你太过自作多情了吧,还是你存了什么奇奇怪怪的心思。” 

  蓝曦臣笑了笑,低头道:“晚吟,我的心思,你真的不知道吗?” 

  江澄浑身发毛,刚想回屋子看看白四,却被狠狠扣住手腕,用力一带到怀中,另只手扣住后脑勺,在唇上印下一吻。吻技青涩却温暖,把江澄的魂魄都好似吸了去。 

  唇齿经过磨合愈加契合,蓝曦臣忍住了上下其手的想法,简简单单的松开了他,又在眉心给他落下一吻,嘴角绽开笑容,眼睛里也全是笑意。 

  江澄没有推开他。 

  江澄被放开的时候,只是喘息声加粗了些许,看着蓝曦臣的神色不是惊讶,而是惊恐。 

  他感觉到了蓝曦臣的感情,可这一刻到来的时候,他还是有一丝丝想逃避。 

  蓝曦臣道:“晚吟……” 

  江澄满脸复杂的望着蓝曦臣,叹了一大口气。 

  蓝曦臣鼓足勇气,轻声在他耳畔落下一吻,耳鬓厮磨间,蓝曦臣道:“心悦晚吟,想要晚吟……” 

  彼时已是山花烂漫,随风的花飘扬在空中的芬芳伴着蓝曦臣排山倒海的温暖气息扑面而来,江澄避无可避,也循着自己的心思没有动。 

  他的心思,自己是明白的。而自己的心思,自己也一直都在逃避。 

  江澄下定决心要爱的人,什么都挡不住,可江澄偏生是蓝曦臣。自此只有悲怆与木然:“你的意思是说,我是你的心上人,是吗?” 

  蓝曦臣因江澄的直接不含糊惊讶半分,点点头,观察着他的反应。 

  江澄脑中混沌一片,顷刻间,心头旖旎都化为乌有。 

  如果真是这样,那蓝曦臣心上人的心头血,不就是…… 

  从蓝曦臣动心那一刻开始,他们之间,就只能活下来一个。 

  这个事实,现在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自己大可以严词拒绝蓝曦臣,让他别动歪脑筋。 

  江澄的眼皮垂下来,他自认不是个矫情的人,顺水推舟道:“听闻泽芜君裂冰一箫所曲宛若天籁,会吹戏曲《满江红》的中间那一段乐吗?” 

  蓝曦臣不是傻子,立刻笑意盈盈道:“会的,晚上……晚上来我房间,我吹给晚吟听。” 

  江澄道:“好。” 

  (三) 

  他们二人便是这么自然而然的在一起了,当然,应江澄要求,除了他们两人,谁都不能知道这件事情。蓝曦臣委屈了一会,不过想到心上人已经被拿下,也就没太在意,只当是江澄好面子,没有多想。 

  在聂家树林里,二人散步悠然。 

  江澄还说,等解开他的阴灵印,就跟他成亲。 

  蓝曦臣开心得不行,拉着江澄的手说要给他再吹一次《满江红》,吹着吹着,一棵大树后传来一声牢骚:“谁啊,吹得这么难听?!打扰小爷我睡觉?要不要命了?” 

  江澄憋住笑意,看着蓝曦臣快青紫的脸,清了清嗓子道:“请问是何方道友?” 

  树后一声响动:“熟人。顾十六。” 

  红衣少年跳起身来,步伐轻巧的向江澄走来,旁若无人的向江澄问起:“白四那家伙怎么样了?” 

  江澄道:“善良的人有好报,没什么事了,只是……哭伤了一双眼睛,现在拿着浸过药的白绫缚着,有一段时间才能好吧。” 

  顾十六低低笑了一声,道:“太善良了,善恶不分的善良,他连采草药都要温温柔柔的采,以后肯定要吃善良的亏。” 

  “善良还能吃亏?”江澄道,“我倒是觉得他会很好命,若是功德圆满,得个好结局也不亏。” 

  顾十六冷笑:“这个世道,善良怎么不吃亏,江宗主你不食人间烟火久了,话都这么可笑。” 

  江澄在丑恶的世道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居然被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教训了,他忍不住想笑。 

  蓝曦臣本就忍了顾十六许久,此刻见他明目张胆的讽刺江澄,正想替江澄说话,江澄竟然一点也不生气的道:“那还真是说准了,在下确实不食人间烟火已久,红尘中事不过问才能清心修炼……” 

  蓝曦臣委屈,平时若是他多了句嘴,江澄怕都要骂上好一阵,却这么维护这个顾十六,到底谁才是他的恋人…… 

  顾十六的嘴角抽搐:“红尘中事不过问?那你和这蓝曦臣算啥?卿卿我我的聊江家蓝家发展奋斗史?” 

  蓝曦臣,江澄:“……” 

  顾十六耸肩:“你俩要真的想瞒,麻烦也装装一个不共戴天的样子,再配合江澄多年找不到夫人的恶名,谁人都不会想到你俩关系上去。” 

  蓝曦臣端的是风度翩翩,少顷,才满满委屈道:“我不想瞒着,是他想瞒着。” 

  空气安静了须臾后,江澄才道:“还不是为你好。” 

  顾十六连忙拦下他们:“打住打住,我走我走,别搁我面前打情骂俏,担待不起。走了走了。” 

  江澄看着红衣少年不耐烦的离开,挑了挑眉问道:“蓝涣,你知道顾十六的底细吗?” 

  “好像是南阳一家药庐的少爷,家道中落,就流落到了聂家。如果是这样,好像药庐少爷和毒医公子认识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劲。”蓝曦臣笑了笑。 

  江澄沉默了一阵,道:“你说,当日白四在屋子里,会不会是被人打晕的。” 

  蓝曦臣道:“你是说,是顾十六打晕了白四,故意让他不要做这种事情。不过为什么不直接阻止他呢?” 

  江澄道:“也许是不好出面阻止,怕白四觉得他是因为嫉妒才阻止而记恨他吧。” 

  蓝曦臣道:“为什么?” 

  江澄道:“我感觉,他对白四的感情不一般。” 

  蓝曦臣更加疑惑:“你怎么能看得那么仔细?” 

  因为他曾经也在元非的脸上看到过这种努力压抑求而不得的神色。 

  江澄不好说出口,却让蓝曦臣愈加好奇,前者牵起他的手,勉强笑了笑,道:“世间亲人分离第一痛苦,身体残破第二痛苦,这求而不得便是第三痛苦了,我只希望你不受这三大苦,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 

  蓝曦臣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为何会这么说,着急道:“是不是阴灵印……我是不是要死了。” 

  江澄笑道:“我在,你就不会死。” 

  蓝曦臣大眼瞪小眼:“那晚吟你怎么一副要托付遗言的样子?” 

  江澄瞪他:“不过语气严肃了点,何至于?” 

  蓝曦臣颇有微词:“我担心……” 

  江澄揉他脸:“担心什么,我都说了,我在这里。” 

  …… 

  蓝景仪已经被聂怀桑锁在了卧房里整整三日。 

  蓝景仪用灵力试过火烧水淹大风起,怎么都没办法打开卧房门,心里直纳闷:难不成聂怀桑这门是什么神奇的神物做出来的,怎么打不开呢?” 

  在蓝景仪想试试自己并不精湛的土遁术时,屋子外面一个婢女端了食物,轻轻松松推门进来,又轻轻松松推门出去,连一句话都不想多给他。 

  蓝景仪明白了这里许是下了什么符咒,就跟蓝家禁言术一样的,也就不动了。 

  每日午时三刻,聂怀桑都会摇着折扇到来,有时一身蓝袍有时一身绛红牡丹绣的锦缎,反正都是精心打扮过的。而且他好像也不打算跟蓝景仪装模作样了,一直阴沉沉的,蓝景仪也不好把自己的心思骂出来。 

  第四日,聂怀桑端了杯碧螺春来,推到蓝景仪面前,道:“喝茶吗?” 

  这搭讪的理由太蹩脚,蓝景仪又恢复了原先在蓝家的闹腾,恶狠狠道:“不喝,脏死了。” 

  聂怀桑道:“是啊,很脏。但我能怎么办。” 

  蓝景仪气得七窍生烟,拿起茶泼向聂怀桑:“你若做什么冲我来,放过蓝家,你脏就脏我一个,别天天整你那些见不得人的计划!” 

  聂怀桑施法挥开茶水,茶水洒落异地,徒余一地清香。聂怀桑冷冷睨他一眼,忽然笑了起来,悠悠笑道:“什么?你想跟我谈条件?” 

  蓝景仪的声调高了很多,眼睛也气红了:“我,我不许你伤害他们!” 

  聂怀桑挑眉,起身吻了蓝景仪一下,走到门口准备走,好像又是想起了什么,笑道:“等我报完仇,我再光明正大娶你过门。别怕。他那一条贱命,可能我还取不走。” 

  蓝景仪气得抓心挠肺,拦住他的去路,红着一双眼睛,大声道:“你做这么多,不就为了报仇吗?这样,我来给那些跟你有仇的人抵命!” 

  聂怀桑愣了一下,笑出声来:“景儿,你可真是半分没有变过,单纯得可笑。” 

  蓝景仪似是要哭出来了,聂怀桑的声音却适时的安慰着他,说是安慰,还不如说是泼冷水:“小景儿,你别怕,我有分寸。你看我当日要害金光瑶,就要让他最在乎的人亲手伤他,而我害那人……不一定要杀了他,也可以是让他和最爱的人,在爱情和性命家族之间周旋,最后让他,亲眼看着自己的爱人为自己死掉……不失为一件乐事。” 

  明明语气暖如春风,字里行间却全是扑面而来的杀气。 

  聂怀桑的表情忽然变得悲伤起来,仿佛是绝望般的低吼道:“为何要我来宽恕他们?!明明是他们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又有谁来宽恕我?!他们何等苦!我又是何等的苦!你什么都不知道!为何来这里义正言辞!前些日子是哥哥祭日!我好生的不快活,你却还与我说些回蓝家嫁娶这般没心没肺的话!到底我对你算什么!你不能相信我一次!” 

  像噼里啪啦竹筒倒珠子般说完这些话,聂怀桑微微喘息了一阵,苦笑道:“是我在奢求罢了,本就无人怜惜我。” 

  “这几日心情不大好,莫见怪。”见蓝景仪不说话,聂怀桑自顾自补了一句,也不说话了。 

  蓝景仪愣住了,被聂怀桑推到一边,他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只能看着聂怀桑背影渐远。 

  蓝景仪觉得,自己根本就不该喜欢上聂怀桑这样的人。 

  一开始是云镜山上的追求,再是情话绵绵海誓山盟,可他越来越看不透聂怀桑了。说聂怀桑薄情,可他为了聂明玦,可以放下一切来复仇;说聂怀桑重情,怕是自己就要第一个推翻这个言论。 

  明明他可以从聂怀桑眼中看出对自己的真心,却非要这般表现自己的爱意……也许真是自己多心了? 

  彼时聂怀桑闪身进了竹林,红衣少年挂在一棵竹子上,慢悠悠道:“你家小娇妻把你轰出来了?” 

  聂怀桑瞪他:“提这个我就来气!还不都怪你,说什么风凉话!我哄了他好几天了都没用!过些日子我手下的蛊农弄出来什么绝世奇蛊,我第一个就要在你身上试!” 

  顾十六笑:“莫气莫气,尔等这日子还长,不急着一时半会儿。” 

  聂怀桑冷笑:“是,日子还长,得仔细着过。我要看着蓝曦臣这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痛苦的活着,看着挚友挚爱死去,偏无可奈何的样子,方可出我心头一口恶气。在多少个日日夜夜里,我都要想着他和金光瑶最痛苦的神情才能安然入睡。” 

  风停了,竹叶也停了,似是被聂怀桑一番狠话吓得不敢有什么动作。 

  顾十六习以为常,哂然,身了个懒腰,弓起手臂枕着,慵慵懒懒往竹子上一靠:“那便祝聂宗主心愿得偿,我也算还了当年聂宗主的接济之恩。” 

  聂怀桑轻瞟他一眼,展开折扇,轻轻走了。 

  (四) 

  三月份的午间已是暖和起来,江澄扶了白四出来散步,白四啼笑皆非道:“原先都是我这般扶着患了眼疾的病人散步的,没想到轮到江宗主来扶我,还真是折煞我了。” 

  江澄应声,看着他那条药白绫,轻声道:“你这眼睛,怕还要有些时日才能好罢。” 

  白四点头,旋即笑开:“无妨,没了目明,还有耳聪。” 

  江澄料不到他居然这般看得开,点点头道:”还有顾十六在帮你打点,到也不会太坏……不过为何明明他在,你却要住这般破旧的草庐?” 

  白四笑道:“我想着别麻烦别人了,怎么过不是过,阿顾已经帮我很多了。” 

  江澄不说话,白四听出来他的意思,道:“我来给你讲讲我和阿顾怎么认识的吧。 

  “他名深,字十六。少年在南阳的时候,阿顾便和我关系不错,他比我小七岁,现如今也才二十三。我家境拮据,他个富家少爷,也愿意跟我一起玩,只是后来他爹不与官府合作,官府一把火烧了他家药庐,生生鞭死了他的父母,才流落街头,一路乞讨到了清河。 

  他学了一腔好嗓子,最会唱的便是《满江红》里头的金蝉的念白与唱嗓,真真是天籁一般。可惜啊……他现在已经不怎么唱了,只是在戏苑还有一个徒弟,继承了他的唱功。 

  后来家父也过世了,此时阿顾已经是聂宗主跟前的红人了,正巧路过清河便接了我过来。” 

  生生鞭死四字,听来真是令人胆寒。 

  江澄太能懂顾十六这种仇恨了,而顾十六贵为少爷金枝玉叶,居然沿路乞讨,定是受尽屈辱白眼,背负着血海深仇,还要为饱餐之事受辱,比自己好不到哪里去。 

  这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是他一生都会铭记的刻骨仇恨。 

  江澄心里徒然生出几分怜惜。 

  江澄道:“我不会说与旁人听的,多谢白四公子告知。” 

  白四笑了,轻声哼了一段不成音律的调子,最后懊恼道:“没有阿顾唱的三分好听。” 

  身后一句爽朗的奚落抛了出来:“别说三分,我听着半分都没有!”顾十六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到白四跟前,不动声色的把江澄扶着他的手臂抚开,揽过他。 

  江澄脑中一闪而过的元非唱歌画面,差点呕吐出来,赶紧回过神。 

  江澄挑眉,摇摇头,道:“那你们俩聊,我去找蓝……蓝宗主了。” 

  顾十六毫不掩饰的鄙视道:“你喊蓝涣没人杀你,装这个作甚?” 

  江澄:“……”怎么他在感觉自己就是没有了面子。换作平时,江澄早就掀桌子发作了,不过这几日心情格外好,不怎么想和他计较。 

  顾十六心情大好,瞄了一眼江澄,嘟嘟囔囔:“怎么还不走?” 

  江澄气得不想多说一句话,转身就走了。 

  穿过一片竹林,路上便遇到了蓝曦臣,江澄留了个心眼,躲了起来,等蓝曦臣走远,才悄悄跟上去。 

  蓝曦臣捧着一束花,身着烈焰炮,与平日的缟素大相径庭,连颊上都抹了腮红。 

  江澄看了,差点没笑得背过气去。 

  还好还好,底子在那,还是一副温润如玉的的样子,只是有点浮夸了。 

  不过这浓妆艳抹,是要去见谁?蓝忘机?……对不起我不该想你;聂怀桑……不大可能。 

  江澄步子跟紧了,看着蓝曦臣站到一个房间口,理了理怀中的花束,唇角微勾。 

  靠那是自己的房间。 

  江澄心情复杂得就差泪流满面了,房间回廊前路过的侍女看到蓝曦臣,都窃窃私语起来,有的调笑,有的直接就指手画脚说个不停。 

  蓝曦臣平日矜持又颇具风度,被这般戏弄还是第一次,不过好像他也不恼,自顾自朝房间喊了声:“晚吟!” 

  江澄吓得退一软,跑上前去拉着蓝曦臣就往竹林里跑,硬着头皮不去听身后人的嬉笑,却听见了蓝曦臣道:“晚吟?” 

  江澄拉着他跑远了些,从乾坤袋里倒出一罐水,胡乱把蓝曦臣的脸抹干净,露出本来的俊秀。 

  江澄毫不拐弯抹角道:“太丑了。” 

  蓝曦臣拿出手中的花,江澄才恍然大悟。那是几株真真正正的九瓣白莲。世界上有三种不同的九瓣莲,莲花坞的九瓣金莲,代表云梦江氏;九瓣红莲,是绝对的阴邪之物的标志;而九瓣白莲……是表达爱慕之情的……很多有钱修仙家都会搜罗来送女子。 

  蓝曦臣委屈巴巴道:“晚吟说这花丑,还是我丑?” 

  江澄瞪他:“你丑!你还怨到花上面去了!” 

  蓝曦臣更委屈了:“晚吟怎么这么骂自己的眼光!” 

  江澄:“……………………” 

  蓝曦臣顿了顿,理直气壮的说道:“晚吟的眼光是最好的,自然我也是好看的。” 

  江澄哽着,不知道是不能反驳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是的,若是蓝曦臣是个歪瓜裂枣,自己断不会有半分动心,而且……蓝曦臣各个方面都挺对眼的。 

  蓝曦臣知道自己是说中了江澄心里的暗戳戳,自是把花一股脑塞进了江澄怀里,鼻尖蹭了蹭江澄的鼻尖,歪头道:“我这一身红衣也是迫不得已,这里最近的九瓣白莲是在胭脂戏楼里,这是那些姑娘给我弄的。” 

  江澄奇道:“奇也怪哉,九瓣白莲怎么会在那里?” 

  蓝曦臣也叹:“我也奇怪了一阵,不过是我做梦,有人让我过去,到了那里,那里人说是之前有个道士放在那等有缘人的,还写了你的名字,我只当是上天的旨意罢了。” 

  是元非。 

  江澄血液一凝,怕是元非随意一算,就已经知道了蓝曦臣心上人是自己的事情。 

  江澄屏退了蓝曦臣,回了自己房间,打开昆仑盏,注入灵力,就听见元非悠悠开口。 

  “借花献佛,不知江宗主觉得元某可还浪漫?”那边还传来熟悉的咔咔响声,是元非习惯性的在把玩自己的手钏,“江宗主,你知道你不该动心,也不该让他动心,这样,你们只会陷入困境,而且此境不可解。” 

  江澄默了一会,道:“我知道,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元非似是勃然大怒,手边噼里啪啦摔了一堆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他仿佛从来没生过这么大的气,要生吞了江澄一般:“那你还去做他的……你有病啊!” 

  江澄道:“我在遵家训,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 

  元非一口凌霄血吐三尺。 

  江澄正了正神色,抓牢了昆仑盏的一边角,仿佛这样声音能清晰些,声音却不知道是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没关系的,没关系的,记得过些日子见到我把你的狼牙匕给我,我有用,我也自有我的法子。” 

  元非擦擦嘴边血,好像传来低低一声嘶吼,也没问为什么,而是淡淡一句:“知道了。” 

  本应该是元非耍贫嘴,江澄冷漠,这次却全然反过来了,让人感觉奇怪。 

  江澄关上昆仑盏,把灵力撤回来,心满意足的睡下了。 

  江澄觉得自己的冷漠和刻薄都变成了微风,被蓝曦臣吹走了,不过偶尔还能想起自己狠厉的样子,就觉得自己确实是被蓝曦臣彻底改变了。 

  只是不知,这以后能怎么办。 

  还未睡熟,门外就一阵拍打,魏无羡吵吵嚷嚷着些什么,江澄一打开门,魏无羡登时没脸没皮的笑,还往屋里头探了探脑袋:“大嫂在睡觉呢?没打搅你们吧!我来跟你说件事。” 

  江澄迟疑的点头。 

  “明日戏苑‘春莺红尘’有大戏要唱,邀请了些人去,大嫂你去不去?”魏无羡说得十分激动,就好像小时候过年要吃莲花糕一样,眼睛里都在发光,看起来是真的很喜欢,“我可是‘纡尊降贵’来请你!里头的姑娘可水灵了!” 

  若是平时,听见魏无羡喊他大嫂,江澄早就跳起来骂人了,此时却好像半句话都不想多说,漠然道:“叫上蓝曦臣。” 

  魏无羡干笑两声,看着江澄依然横在门口:“不请我进去坐坐?聊聊你和蓝大哥的事情?我可是好不容易才从蓝大哥那里把话套出来啊……” 

  江澄没有骂:蓝曦臣这个不经套话的傻x,真是没有脑子。 

  而是学着蓝曦臣诚恳的神态摇头,啪一下关上了门。 

  魏无羡瞬间凝固在了外面。 

  半晌,魏无羡好像反应过来了,在门外怒吼:“江澄!你个歧视断袖的断袖!” 

  (五) 

  第二日清晨,春风暖得醉人,江澄收拾了妥帖准备出门,一推门就看见了元非笑嘻嘻的面容。还没等江澄反应过来,元非就窜进了房间,江澄只好出去探了探有没有人看见,再回来把门关上。 

  元非纳闷:“你那么紧张作甚?” 

  江澄也纳闷:“你怎么进来的?” 

  元非自然而然的坐到床边,仿佛这些动作是去门口拿水浇花一样平常。 

  “我怎么不能进来?聂家那群废物拦得住我?”元非轻佻的托腮对江澄抛媚眼,“澄澄你是不相信我的能力吗?” 

  江澄没好气:“那你直接把九瓣白莲送来不就行了,使那么多花招做什么?你这次又来干什么?” 

  元非身子僵了一下,依旧嘻嘻哈哈:“噢噢,蓝曦臣送你礼物你一定会开心嘛,他又不知道该送什么,我提醒他一下而已,什么叫我送……哦我给你拿狼牙匕来了。” 

  元非在腰间摸出狼牙匕,又想起什么,把狼牙匕别回腰间,笑容满面:“澄澄……要不你自己来非哥哥这里拿?” 

  江澄微笑,拳头作势要落在元非脸上,元非才把狼牙匕递到他手上。他拿在手上把狼牙匕颠了颠重量,才把拳头移开,道:“多谢元道长,过些时日莲花坞定拨款修缮您的草庐观。” 

  元非撇嘴,慢悠悠给自己倒了杯茶,狭长的眸子下一颗泪痣煞是好看,表情是三分顽皮七分玩味,看着江澄把狼牙匕藏进乾坤袋,最后重重叹了一口气。 

  江澄道:“怎么?不满意?” 

  元非笑了一下,死死盯住江澄,眼睛里好像又没有笑意,只是好像溢满了星光般湿润着晶莹,又大约是极致的悲恸,绝望以及……一些晦暗不明的情绪。 

  江澄琢磨了一会,道:“你路上遇见莫玄……魏无羡了?怎么这副马上要死老婆的样子?” 

  元非道:“是,也不全是。对他我已经不在乎了。” 

  江澄嘲笑他:“那你的仇恨呢?要不是因为他你你的仇恨哪里来?要是不在乎了,你直接别报仇了不就行了?” 

  元非道:“澄澄,你明白这是两个概念。” 

  江澄回避的转过身子。 

  放下了爱,不代表放下恨。有时候恨比爱更加刻骨,这是世界上比较残忍的一个事实。 

  更加残忍的是,要悟出这个道理,就是要在人间走上绝望的一遭爱恨情仇。 

  都是最让人难以回忆的痛苦经历。 

  江澄抬了抬眉毛,拿下墙上挂着的三毒,又想着看戏就不带兵器了,何况有紫电防身,就又挂了回去。 

  还有一个比较隐晦的原因,江澄下意识觉得有蓝曦臣在会很有安全感。 

  江澄道:“我要去看戏了,你爱留不留,柜子里有小糕点,你爱吃不吃。” 

  元非默然,垂眸敛去眼中潋滟的情绪,勾唇饮茶,靠在墙上凝视着江澄方才大力关上的门。忽然扯动嘴角嗤笑了一下,一滴清泪落进茶碗。 

  他抬手算了算命格,一拍脑袋,一脸怅然若失的喃喃自语:“对啊,算不到了,我连我的感情都算不到,怎么可能再算到这个呢!我还真是傻啊!” 

  语毕,他眼神更加涣散,艰难的要站起身,走到三毒边,低头闭上眼,用唇吻了一下剑柄,仔仔细细温温柔柔,仿佛在吻自己心爱的人。 

  睁开眼,这房间的一切都很熟悉。 

  记得原来和莫玄羽到处去玩,来过这里。 

  元非推开门,最后一眼眷恋撤去,决然抬起步子,往门外的是光明亦或是黑暗的地方走去。 

  …… 

  春莺红尘坐落在闹市之中,花红柳绿的装饰以及恶俗至极的红底绿字牌匾令江澄十分不快。 

  进了门,门口一些莺莺燕燕跑过来相迎,江澄差点以为这里是什么怡红院花柳楼,险些掉头就走,一想到蓝曦臣在这里,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还抓了个姑娘问蓝宗主在哪里。 

  那个姑娘一身靛色,面容煞白,姣美却没有活泼之气,活像饿了好几天的傻子。她抖抖嗖嗖的指了个方向,就往阁楼上面走去,连招呼都没有多打,令江澄十分奇怪。 

  这奇怪也没有奇怪多久,走了几步,到了第三层,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大戏台和座前一些人,蓝曦臣,蓝忘机,魏无羡,白四,和聂怀桑。蓝曦臣一下就把江澄的目光吸引了去。 

  戏台上还没有人,显然是等着人来。 

  江澄刚跨几步正欲喊蓝曦臣,一个半老徐娘却依然风姿绰约的妖娆女子走到江澄身边,打量了一下他,道:“这就是江宗主啊?果然气宇不凡!我是春莺红尘的老板娘千映灯,我们这好多姑娘喜欢您呢!要不要看看……” 

  江澄看着千映灯滔滔不绝,正头痛怎么拒绝,忽然手腕被人拽住,往那人身后一带,护在了身后。 

  江澄抬头一看,是蓝曦臣。 

  “江宗主不需要。”蓝曦臣微笑的颔首,江澄打量了一下蓝曦臣,明显精心装扮过的,还是魏无羡的风格。 

  蓝曦臣肯定去问魏无羡穿衣打扮了! 

  江澄憋着想笑,听见千映灯道:“这江宗主可是很久没有姻缘了,蓝宗主你也没有啊……要不看看我这戏楼里的姑娘?保证一个个水灵无比!” 

  蓝曦臣脸都黑了,却还是一副儒雅翩翩的样子:“不了,我们是来看戏的,叫角儿上来吧。” 

  顾十六笑吟吟的声音从身后来了,江澄一回首,看见他一身白面书生的青衣,还没问出来,顾十六道:“白四要听,我就来了,虽然他瞎了眼睛,我还是可以和徒弟唱给他的。” 

  千映灯也不再执着,只是不甘的眼神乱瞟了几下,叹气作罢,请两人上座。 

  江澄落了座,却还没歇个一炷香,楼下传来几声嘶哑刺耳的尖叫:“啊啊啊啊啊有人要跳楼了!!!” 

  妈的唱戏的嗓子好尖!江澄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不过比起元非……真是天籁。 

  几个在座上的人纷纷站了起来,往声源循去,走到楼外,楼顶有一靛色衣裙的姑娘,正站在最高层,俯瞰着所有人。 

  江澄心里一惊,这不是刚才那个姑娘吗? 

  他拉住刚出来苦着脸马上哭出来的千映灯:“这个姑娘叫什么?” 

  “赫云若,我徒弟。”顾十六沉声道,轻轻扶住了白四,眉头紧锁,“不知道为什么想不开。” 

  江澄仰头看着,眼睛被阳光刺得眯了眯,对蓝曦臣道:“不关我事,我进去了,再见。” 

  顾十六拦住他:“别啊别啊,救救我徒弟呗。你们不就是要保护百姓吗?”明明语气没有半分担心。 

  “保护百姓那是保护他们不受妖魔侵害,这个是自己想死,保护个屁。” 

  千映灯也乞求着,江澄被求得心烦,扯了扯蓝曦臣:“你有什么办法吗?” 

  蓝曦臣一歪头,道:“有的,待会晚吟就知道了。先等一等吧。” 

  江澄疑惑的把蓝曦臣的话告诉千映灯和顾十六,两人闻言稍稍放心,至少蓝宗主不会打诳语。 

  魏无羡那边正在想着怎么找几张大床接人,赫云若却是纵身而跳,身子如断线风筝直直下坠,却落进了一个跳起的白衣人怀里。 

  是蓝曦臣飞身而上,抱着接住了赫云若。 

  恍若神祇般的白衣公子足尖点地而起,头冠散落下来,砸到地面上一声闷响。抱住了怀中的女孩,如瀑的乌发此时四散随风,遮住他绝世容姿。那一刻仿佛他是世间最风流恣意的少年郎,是三月烟火间最缱绻的三分春色,是人间最为惊鸿的绝色。 

  江澄的脸唰一下黑了。 

  这个办法就是上去把这个女的抱住! 

  我操了! 

  江澄气得两眼发黑,看着蓝曦臣落下来把赫云若放在地上,屁颠屁颠跑过来道:“晚吟我发冠掉了,能不能帮我绾一下头发?” 

  江澄:“绾你妈。” 

  蓝曦臣:“……” 

  江澄转头就走,步子快得别人追不上,心里把蓝曦臣从头到脚骂了一遍又一遍。 

  蓝曦臣紧随其后,声音里满是不舍和委屈:“晚吟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不理我了?若是不会绾发我自己来便好,别生气啊……” 

  赫云若抖如糠筛,面若死灰,被几个姐妹嘘寒问暖,却一语不发。魏无羡自认怜香惜玉,得了蓝忘机认可后,将外袍脱下来披在了赫云若身上,还安慰了她一下。 

  本想就这么走了,赫云若忽然跪下来抱住魏无羡的小腿,放声大哭起来,引得众人侧目。 

  魏无羡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摸了摸赫云若的脑袋,问道:“姑娘怎么了?有什么事好好说,我和二哥哥会帮你的。” 

  赫云若方才止了哭声,抽抽搭搭的被扶起来,妆被泪水糊成一团,五官都五颜六色起来,丑得惊天动地,把魏无羡吓得腿一软,往蓝忘机怀里一扑,恢复了一下情绪,道:“姑娘别急,慢慢说。” 

  赫云若用帕子拭去了五颜六色的妆,露出了清秀端正的五官,和一双濡湿的鹿眼,看得人心生怜惜,她道:“二位官人座上请,奴家与官人细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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